其实不重要,真的一点都不重要。
不能用的传讯符,充其量就是一个漂亮精致的摆设。
可是又拿起来硌手,摆起来不起眼。
她不需要这种东西。
温寒烟坐在原处没有动。
她能够用在司珏身上的力气,早在五百年前就已经用完了。
现在看见他,她连眼皮都不想抬一下。
来人却似乎并不这么认为,高大的身影缓步而来,逐渐同记忆中那个英俊的少年严丝合缝的重合。
“寒烟。”
司珏站在她身前,秾艳而冷锐的五官陷在阴影里,声音很轻。
“你来东幽,怎么不告诉我?”
东幽(五)
在听见这句话的那个瞬间,温寒烟的条件反射逸出一抹冷笑。
这一次,司珏该不会还要再质问她,说她不在意他吧?
温寒烟淡淡撩起眼睫: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,我是否要来东幽,你好像也没有问过我。”
她语气不算重,似乎像是五百年前那种青涩的安静,却又仿佛什么都变了。
司珏唇畔笑意微凝,片刻,他大步如风而来,再次若无其事地靠近她。
“寒烟,我的确太忙碌,东幽事务繁多,总有琐事令我脱身不得,一时间没能顾得上你。”
他像是五百年前无数次那样哄她,仿佛她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人,“可现在刚一得了空,我就打听你的消息。听说你竟然来了东幽,这不就立刻来找你了吗?”
温寒烟:“是么。”
时隔五百年,再次看见这个人,望见这张脸,她甚至就连一点同他交谈的兴趣都没有,平淡道,“不过,我要休息了。司少主,不知你是想自己走,还是我送你走。”
司珏并未抬步离开。
他盯着她看了片刻,不知道在想什么,脸上不仅没有多少不悦的情绪,反倒像是受用。
“寒烟,你这是在怨我?”
司珏伸手要去抓温寒烟的手腕,声线更缓和,像是在安抚闹脾气的情人。
一边说,他一边打量温寒烟房中的陈设,见这里简简单单,不过是个寻常客房,声线微冷朝着门外道,“来人,传我命令把这房间收拾一下。此处陈设如此简陋,岂不是亏待了未来东幽的女主人?传出去,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。”
说着,他又转头看温寒烟一眼,“听说你还有朋友同行。若他们不介意我自作主张,此番便顺带将他们房中一并收拾妥帖,如何?”
然而,下一瞬,一道剑意自他手边震荡开来,并不过分具有攻击性,却不偏不倚将他的手震开。
司珏指节微蜷。
方才几乎触碰到温寒烟的手指无声发麻,此刻竟然就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。
他眼眸微眯低下头,看见温寒烟面无波澜的神情。
“此处很好。”白衣女子慢条斯理收回手,“不必劳烦少主费心。”
她姿态透着一股子疏离的客气。
出手倒是丝毫不含糊。
几名家仆站在门外,此刻走也不是,留也不是,低着头努力缩小存在感。
他们方才闻讯而来,听见司珏的吩咐,虽然面上不显,心里已是一阵惊涛骇浪。
不是说少主夫人的人选已变?真正的那位,此刻已经住进了临深阁。
怎么少主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南和阁,还亲口要他们将温寒烟当作“未来的东幽女主人”。
但主人家的事情,不是他们有资格指手画脚的。
正欲顺着司珏的意思,将房中布置一番,他们便紧接着听见温寒烟冷淡的拒绝。
几名家仆面面相觑,叫苦不迭。
温寒烟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司珏的眼睛。
她何尝不知道,她以这样冷淡疏离的态度面对他时,司珏或许会动怒。
司珏生来便是天之骄子,众星捧月长大,从未有人对他红过脸急过眼。
他身边的所有人向来都是恭恭敬敬的,恨不得把他捧到天上去,摘月亮摘星星送给他讨好。
但她着实觉得自己没什么必要,在他面前顺着他的心意,表现出他喜欢的样子。
良久,温寒烟听见司珏语调平淡地吐出几个字,“都下去。”
不是对她说的。
几乎是他语调落地的一瞬间,四周躬身行礼不敢抬头的家仆,便登时散了个干净。
仿佛一秒钟都不想多停留,生怕听到什么要命的话,最后被殃及池鱼。
司珏垂眼看了看落空的手,笑了笑:“你还像以前一样,认生。我不让他们来,换我亲自帮你,好不好?”
亲自。
帮她?
温寒烟心底忍不住想笑。
她先前怎么就没发觉,司珏哪怕是在面对她的时候,骨子里也是高高在上的。
好端端的示好,从他口中说出来,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