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去,已经太远。
王允执垂着眉喝酒,一口接着一口。
庄游文正和陈莲心聊得甚是愉快。陈莲心……是了,他如今的……妻。
他后来,以为没人再配得上那个字。
就像漫天桃花时节,没人再可称仙子。
“游文,怎么今日不见公主殿下哪?”陈莲心问,“我还从没见过公主呢。”
“她?”游文耸耸肩,“侍女说,她今日睡了一天,眼下也不知在做什么……不管她,我早已遣侍女通传,她高兴,自然会来。”
“你这什么态度!”莲心嗔他一眼,“公主何等金贵,又是你刚过门的妻,好歹你也应该亲自去请,有些诚意……”
照旧还是笑笑,庄游文却纹丝不动,莲心瞥了一眼正在走神的王允执:“允执,你去吧,看看公主醒了没有,请她过来……”说完,又继续同庄游文聊起来。
允执搁下茶杯,不声不响地顺着侍女的指引过去。赘婿在妻的面前,能说上多少话呢?——大概和公主在庄游文面前说的话差不多吧,他想。
时值冬天,但庄家的走廊仍然暖热。而眼下侍女为他推开这扇门,里头更是一团春色融融的暖意。他合上门,走过去,榻上的人面容熟悉又陌生。六个月过去,他再没见她一面……
那日他和她一同跪在素皇后面前,呼吸相闻,但都只闻到惊恐、死意与坚执。
猝不及防,那笏板重重地甩下,砸到她的头上……她没吭声,但是过了一会儿,鲜血就流到地板上,一路蔓延到允执眼前。
“霏儿……”
“大胆!”素皇后狠狠一拍桌子,“这也是你能叫得的名字?”
王允执在地上咚咚磕着头,磕得额间一片血红……那是他和她的血,混在一起。
“不敢请皇后宽恕臣死罪……但请恕公主,都是……都是臣,偷进殿中,肆意妄为……公主无半分错处,还请皇后息怒,为她……治伤……”
“你闭嘴!”这却是星霏开口,声音极冷极厉,“我同母后说话,轮得到你一介外男来插嘴?”又向庄衔素冷静地说,“这不过是儿臣新收奴仆,浑不知事,方才的胡言乱语,母后就当没听过。儿臣有错,请母后责罚。”说着,又一叩首,血流得更急。
素皇后安静半晌,又拨了拨茶盏:“前些日子,母后同你说的,庄游文一事,你当日宁死不从……今日,可想出结果来了?”
星霏沉默一会儿,立刻说:“儿臣想清楚了。”
“噢?那你现下,是何意呀?”
“庄家忠于太子哥哥,儿臣亦如是。”星霏说,“儿臣愿为母后分忧,嫁与庄尚书。”
“好。”素皇后又看了地上男人一眼,“霏儿,你先起来,找太医给你看看……我要和你这奴仆,单独聊聊。”
“母后,他……他什么都不知……”
“霏儿。”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,“你快去吧,别耽搁了。”
“儿臣……”咬着牙,“儿臣若婚,也要将他带入庄府……儿臣好容易有一个称心的奴仆,还请……母后留情……”
“知道了,你下去!”
“是……”
王允执低着头,素皇后命人取来了什么,掷在他眼前。
湿淋淋的素色官服软软瘫在地上,皂荚水混合着血,飘出一股淡淡的腥气。
“你自昨日宫宴来,七品小官,却夜宿于宫中,是死罪,你当知道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
“你假扮奴仆,与未出阁的公主私相授受,更是死罪,你也当知道。”
“是。”
“但,本宫现今给你两条生路。”素皇后闭着眼,淡淡道,“不是为你,而是为着霏儿那般护你……”
“谢……”
“听完,再来谢我。”皇后打断他,“其一:如公主所言,跟着公主一同出阁,但入贱籍,永世为奴仆。”
“其二,支持太子,本宫自会助你在朝更上一重台阶……前提是,本宫要你以赘婿的身份,娶陈家的女儿。”
“这很好选。”素皇后说,“陈家女儿,也是京里好颜色。你多年寒窗,家中可有老父老母?都不容易,本宫是不愿看着我朝这些本能效力于天子的好青年,入了贱籍,做女儿家的玩物……”
“你想清楚。”她冷冰冰地说,“她对你一时兴起,你……能否,敢否,赌上你的一辈子,和你家族的荣辱呢?”
这是王允执在那之后,第一次见她。素皇后钦定婚期,他与她同一日成亲,只是遥遥相望、永不再见罢了。
她还沉沉睡着,像做了一个极美的梦,唇角凝着淡淡的笑。
“霏……公主殿下,”当这些连他都听不明白的字词从口中掉落时,允执又感到心脏猛地缩起,颤颤地疼。他捂住胸口,又低声唤,“公主殿下,该醒来了。”
星霏睁开眼,看见是他,忽然流下泪来,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:“我又在做梦了……可是,我好久没有